6/10/2014

如果你未見過壞情況，你是不會知道甚麼叫做「好」。

大陸的朋友會問，香港現在怎麼了？然後會有同儕說，你怎麼跟大陸人談起話來？他說，我從來都不會「殘體字」，完全不會，堅持不學，連中文科這個部份的分數都完全放棄。當然還有普通話。

我寫小說的啟蒙老師說，如果你不會簡體字，就等於棄掉一大篇森林。

如果你連簡體字都不會，你根本不明白大陸現在是甚麼狀況；如是者，你能知的片面只不過是別人口耳相傳得來的消息，更加不能妄言別人多多的不是。

香港現在怎麼了？

香港人現在很害怕。這種怕，跟那種出於無名的恐懼不同，香港人只是很害怕跟邏輯紊亂的人談話。正所謂「好佬怕爛佬，爛佬怕潑婦」，就是相若的情況。

我都很怕。我現在連在網上打一盤《三國殺》都怕。

現在玩《三國殺》，我幾乎都要禁聊。莫問因由，你一句「傻B」，他一句「二貨」。明明自己輸了，還說作為對手的你不會玩。明明是他叫你殺他，你以為是策略，殺了就慘兮兮了。他會說，你怎麼殺我？就算是隊友，我不殺敗你就難洩我心頭之恨。然後你只能跟徐庶一樣了。

無法理解的邏輯。

我嘗試猜想他們的想法。會不會是避免我去怪他、恥笑他，他就先下手為強？又或者他課金了還是落敗，心生不忿？又或者人家只是患了「人格分裂」，才會前言不對後語？這個可能對，聽說在他們的地方，很容易就會被認為「患上」了精神病。算了，用我們的邏輯，是無法考究出他們的想法。土壤不一樣，水質不一樣。

香港現在怎麼了？

有一句說話，「欠債還錢，天公地道」。情況就是，有個人欠你三千萬，積著欠，欠著欠著都十多年。對於這樣的人，基本上你就會當那些錢是撥出去的水，拿不回來的。因為娘親也有教過，錢借出去就不要想取回，能取回的，叫bonus。

於是乎有一日，他撥個電話跟你說，他要還錢了。你當然很高興。這個三千萬如果能夠取回，對你每日僅僅足夠的生活有很大幫助。當然你也沒有期待過他會還足三千萬。畢竟要借人這麼多錢，這人的理財能力實在有限。

然後門鈴響起，是他寄來的速遞包裹，是一個很華麗的紙盒子 ，裏頭有三元錢。還有一封信寫道，我就得這麼幾元，你先要著吧！那邊速遞員說，這個盒子是投寄者問我們公司借的，你可以選擇跟我一起走到對岸的公司總部還給職員，或者付我五千元買這個盒子。

所以你對速遞員說，這個包裹不是我的，我不要，你退給寄件者吧。速遞員說，我只是送速遞的，甚麼都不知道。

你唯有走到他的家門前，打算去問他，是不是想跟你開個玩笑。你按門鈴，沒有回應；你撥電話，沒有人接。但你聽到門的另一方有聲音傳來，有人聲，有電話鈴聲。

喂，我只是想跟你談談，是不是我誤會了甚麼。你這樣說，叩了叩門。

門開了一條縫，他自縫中說，喂，你夠了！你不要再破壞我家的門！然後又在Whatsapp group裏說，有人為了追欠錢，像非法高利貸般撞擊他的門不肯離開。

Whatsapp group的朋友不知就裏，就叫你，冷靜點吧！有甚麼處理不到的，大家坐在一起好好說話。你啞然，跟他說，我不就只是要跟你說話麼？

他電光火石間，自門奪出，摑你兩個巴掌。臉上吃痛的你，呀，的叫了一聲。他說，我最不能忍受你這樣暴力傾向的人。然後立時就重重鎖上了門。

你說，好好說話吧！甚麼叫「暴力傾向」？甚麼叫「撞擊」你的門？

因為受了教訓，你沒有再叩他的門，只能在門面放話，和在Whatsapp group中叫朋友幫忙說話。你口水都乾了，卻不甘心，唯有在門外等。

他說，你走吧，你堵著我的門不讓我正常生活，實在太無賴了！我媽都說不能還錢給你，快走吧！你說，我要跟你好好談，你說甚麼媽的？

＊＊＊

有時候，有些話心中知道就可以，何必說出口？香港政府早不是說了「袋住先」這句傻話，謀求穩定安逸的大多數香港人都會「袋住先」，但一聽到，心裏就不舒服了。

也有些時候，談判時只要有一方不了了之，另一方也是「一隻孤掌拍不響」，事情就會不了了之。罷課佔領甚麼的，跟一般香港人談起來，本來就沒甚麼興趣，甚至是不知道的。現在小事化大的，是政府一方。清場那天，在現場好，在直播也好，看到那光景，真的嚇壞人！惻忍之心，人皆有之。何況是像香港這個熱心扶助弱勢社群的社區（某程度上），那些畫面真的揪動了大家的心靈。尤其想到他朝同樣的事情，可能就發生在自己身上，如何不來聲援？

這兩天，聽了黃子華的一些說法。有少許想法，居然不謀而合（雖然不知道是否真是他的內心想法），就好像說這其實是一場誤會。不過我認為誤會，不是因為大家都業餘（雖然大家都真的很業餘，專業級例子請參考韓國學生和農民，與韓國處理示威的警察）。業餘造就擦槍走火的形勢，在所難免。但今次的情況在於言語上的擦槍走火，也就是在不能理解對方邏輯的情況下（不知道「對方」是否真的不理解「我們」的邏輯，總之「我們」就不明白「他們」的邏輯），是很難說話的，很難明明白白地說話的。

我們都是希望解決問題，假如我們真的變成了一個問題，我們也不希望將情況延續。也許找個翻譯家會有幫助？但也當然，我明白，有些問題，是永遠不能解決的。那麼，請你坦白。

忽發奇想之亂曰    2014年10月8日傍晚完筆

補充：
同一種工具，不同人使用，會有不同的效果。同樣用簡體字，有人好心有人惡意。凡事一概而論的人，都是愚昩的，懶於睜開雙眼的。因為討論人家政權，就放棄學習簡體字，是無知的行為。你去學習，不代表你一定要寫。讀讀簡體字，張展你的見識，好的壞的也是一件好事。

如果你未見過壞情況，你是不會知道甚麼叫做「好」。

如果你想自詡自己有多好，麻煩你先舉個「壞」的例子。不過當然，如果你跟我一樣，見識其他地方，甚麼甚麼的有多差，我們都知道，自己住在香港，是非常幸福的。